当法国哲学家吉尔·德勒兹提出“语言表达的尽头是艺术”,他揭示了艺术超越文字的精神承载;而当我们凝视中华大地上散落的石刻遗迹,便会读懂:艺术的终极落点,恰是石刻——这一贯穿万年文明、凝结民族根脉的永恒载体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,中华民族有一万年文化史、五千年文明史,在这段漫长的文明进程中,唯有石刻能作为连续不断的物质见证,从旧石器时代的石制工具到当代建筑的石雕印记,从未断层。它不仅是人类文明的“活化石”,更是超越瓷器、字画、红木家具的顶级文化瑰宝,其收藏价值深植于历史、工艺、唯一性、稀缺性多重维度,亟待被更多人看见与珍视。

一、石刻:贯穿万年文明的唯一物质载体,镌刻中华文明的“立体史书”
石刻最核心的价值,在于它是“唯一能完整串联中华民族一万年文化史的物质载体”,这是青铜器、陶瓷、字画、木器等任何藏品都无法比拟的优势。旧石器时代,先民已将石头打磨为生存工具,或将色泽温润的石材雕琢为饰品,这是文明萌芽的最早印记;进入新石器时代,磨制石器愈发精细,动物造型的石质摆件、崖壁上的岩画相继出现,记录着先民的生产生活与原始信仰。夏商周时期,美石如玉的玉雕成为神权、皇权与财富的象征,以坚硬质地承载着先民对天地的敬畏与对权力的尊崇;战国至汉代,石刻迈入鼎盛,不仅有堪功记事的碑刻、记载生平的墓志铭,神道上的辟邪、天禄等神兽石雕更寄托着“引导先人升入天堂”的祈愿,汉画像石以“事死如生”的理念,将墓主人的生活场景与精神向往永久镌刻,成为研究汉代社会的直观史料。唐代石刻融入建筑血脉,神兽造型的构件、恢弘的陵墓石雕,彰显着盛世的气魄;宋代石刻则走向民俗生活,门墩、莲花盆等实用器物走入寻常院落,文人赏石兴起,将山水意趣浓缩于一方奇石,寄托高洁情怀;明清乃至现代,石刻始终与生活息息相关,从未在历史中断层。反观其他藏品:青铜器盛于夏商周至秦汉,之后便逐渐淡出主流;字画迟至汉末造纸术发明后才出现,唐以前的作品已近乎绝迹,留存历史不过千年;家具、陶瓷等也均有明显的时代局限,无法完整覆盖文明进程。唯有石刻,如同一条不断的脉络,将一万年文化史、五千年文明史的每一个节点都镌刻其中,更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思想体系与精神内核——云冈石窟的佛像传递佛家慈悲,曲阜孔庙的碑刻彰显儒家礼制,汉画像石记录农耕文明的智慧,这些精神内核藏于石头纹理之中,不因纸张腐朽、丝绸破损而消失,成为中华文明传承最可靠的“物质密码”。

二、极致工艺与不可再生:一次成型的匠心,独一无二的收藏安全感
石刻的珍贵,更源于其“高难度的制作工艺”,与“极致的不可再生性”,这让每一件石刻都成为不可复制的“文明孤品”,也赋予了它独有的收藏安全感。

从工艺层面看,石刻具有“一次成型、一毁俱毁”的特性,创作难度远超多数艺术品。汉代无坚硬钢制工具时,雕刻一件作品需数名徒弟在旁持续磨刀,师傅凭体力与耐心一凿一锤创作;即便是雕刻佛像这样的精细作品,也必须从头部与眼睛入手——因这些部位最考验技艺,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。它无法像青铜器那样通过修模、补铸修正瑕疵,也不能如字画、木器般后期修复,这种“零容错”的创作要求,迫使工匠必须具备极高的技艺与专注力,每一道纹路都凝聚着不可替代的匠心。而青铜器可通过模具翻铸批量生产,字画若有瑕疵可补笔、揭裱,木器损坏可拼接、打磨,相较之下,石刻的工艺价值与劳动价值更显珍贵。

从稀缺性来看,石刻的不可再生性称极致。它本就因制作艰难而数量有限,加之两千多年来战乱、自然灾害的损毁,现存完整石刻已是凤毛麟角:一座古墓的石刻可能因盗墓残缺,一块记功碑可能因战火断裂,即便是民俗石雕也可能在城市变迁中消失。更重要的是,石刻几乎“无后世仿前代的造假历史”——清代以前,石刻始终是实用与精神载体,而非流通的古玩商品:要么用于陵墓、寺庙,要么服务于礼制、等级,从未进入市场进行交易,自然不存在后世仿前世的造假动机。直至民国初期,国外列强大肆掠夺石窟造像等石刻,才出现少量仿品;而在此之前,绝无“宋代仿汉代”、“明代仿唐代”的情况。石刻的时代风格鲜明——汉代的雄浑、唐代的饱满、宋代的雅致,一目了然,只要不是近几十年的仿品,老石刻必是本年代真品。这与瓷器、玉器、字画“代代仿造”的乱象形成鲜明对比,极大降低了收藏辨伪难度,这份“收藏安全感”无可替代。

三、法律保障:新文物法为石刻收藏“松绑”,全民参与保护的时代机遇
长期以来,石刻收藏因“出土文物”的标签而受到限制,导致许多珍贵石刻得不到有效保护;而新文物法的颁布,为石刻收藏与保护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法律保障,也为广大收藏者参与收藏保护打开了大门。

根据新修订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》及相关规定,石刻收藏的法律边界已明确:不属于违法所得、涉案所得,且通过合法途径(如家族传承、合法交易、捐赠等)获得的石刻,均受法律保护。这意味着,只要不是通过盗墓、盗窃、走私等非法手段获取的石刻,无论是祖辈流传的家藏,还是从合法机构购买的藏品,都可以按照国家规定进行交换、买卖与拍卖。这一政策,打破了长期以来“石刻即出土文物,禁止流通”的误区,是新中国成立后对石刻保护与传承的重大支持——它不仅赋予了民间收藏者合法的身份,更鼓励社会力量参与到石刻保护中,让更多散落在民间的石刻得到妥善保管,而非因“身份不明”而被忽视、损毁,石刻收藏保护法律环境的宽松,为广大收藏者提供了安全的参与空间。更重要的是,法律层面的“松绑”并非放任,而是通过明确合法路径,引导更多人以收藏的方式参与保护,让“保护”与“传承”形成良性循环——当更多人意识到石刻的价值并合法收藏,这些承载文明的石头才能真正“活”下去,而非在荒野中被风化、被破坏。

四、价值洼地与守护使命:让石刻回归应有的尊重,唤醒全民保护意识
遗憾的是,当下文物收藏市场中,石刻仍处于严重的“价值洼地”:明清瓷器、名家字画经人为炒作,动辄拍出数亿、数千万的天价;而承载万年文明、兼具历史、艺术、工艺价值的石刻,其市场价值却与其真正意义严重不符,甚至许多珍贵石刻因“不值钱”而得不到妥善保护,面临风化、损毁的风险。
但这种现状正在改变。在中国收藏家协会石刻艺术分会,2025年12月于北京举办的“百兽献瑞—中华历代石兽艺术展”开幕式上,中国农业博物馆研究员贾文忠先生指出,“百兽献瑞—中华历代石兽艺术展”等石刻收藏活动的推动,正逐步提升石刻在大众与收藏家心中的地位,让更多人看见其不朽价值,并可能引领第三次收藏高潮。事实上,保护石刻的核心,在于赋予它应有的价值认同——当石刻被“升堂入室”,当它的历史厚度、工艺匠心、文化意义被广泛认可,社会对它的尊重与保护力度才会随之提升。一块汉代画像石,不仅是石头,更是汉代社会的“纪录片”;一对宋代门墩,不仅是构件,更是民俗文化的“活标本”;一件文人赏石,不仅是摆件,更是古人山水情怀的“物质寄托”——这些价值,远非可以批量生产的瓷器、易仿制的字画所能比拟。

全民参与石刻收藏与保护,不仅是拥有一件文物,更是承担起守护中华文明根脉的责任。从旧石器时代的石刀到当代的石雕摆件,石刻陪伴中华文明走过数万年,它是艺术的尽头,是文明的载体,更是连接古今的桥梁。石刻艺术魅力在斧凿中寻求个性,在严谨中注入温情,成为扎根于人精神世界的独特文化图腾。只有让更多人读懂石头里的文明密码,读懂中国古代社会思想与审美趣味,才能让这份“永恒的艺术”真正得到应有的尊重,让中华民族的文明记忆在石头上永久流传。